夢魘之淵乃是天然形成的巨洞，洞內亦是由無數的巖石和暗流所組成。它從外部看來似乎沒有多大，但人們只要一踏入其中便會發現洞內盤根錯節，宛如一片迷宮。除此之外尋常人在步入洞內之後便會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一場無盡的幻境，夢魘之淵能激發出人心底最深處的執念，令這一切幻化成真，只有意志力極其堅毅的人才能打破幻境，走回現實，否則便會一生一世陷在這迷宮之中，最終瘋癲而亡或是活活餓死。

在入洞之前有人提出既然這夢魘之淵如此可怕，大夥為什麽不能繞道而去。

彩兒曾被人蒙著眼睛擄至過歸魂殿內，她向眾人吐露道歸魂殿眾往來內外皆有秘道可走，然而外人至此卻無法知曉秘道所在就只能從這神秘的巨洞中穿行而入。

為了避免眾人一起陷入幻境之中，大家決定將隊伍分成數隊，隊伍中的人與人之間相隔不能超出兩步，若是發現同伴有什麽不對勁就立刻想辦法喚醒他。

東方林與張南走在了一支隊伍的最前面，他二人對身旁的任何一聲響動皆不敢掉以輕心，“張南，我們好像和後面的弟兄走得有些遠了，咱們說好了一人只隔兩步的，先等等大夥吧。”

在行進之間原本走得並不快的東方林卻恍然發現其他人被已他倆遠遠甩在了後面，此時僅能看到後面那微弱的火把亮光。

張南也隨著他看了看身後，說：“這些人走得也太慢了，那咱倆就等會吧。”

誰知張南的話音剛落，東方林就如同觸電一般猛然睜大了眼睛。因為在這渺無人煙的幽境內，他竟從耳邊不遠處聽到了一陣琵琶與古琴的合奏。

那一刻，他立刻全身警惕起來擔心自己是不是跌入了幻境之中，可是這一切卻又是如此的真實，連不斷傳來的旋律都是那樣的動聽悅耳。

東方林頗為緊張地向張南問道：“你聽到了嗎？”

張南也是一臉不自然的表情，他一邊向前方望去一邊生硬地點了點頭。

“咱們還是等等其他人吧，待大家全過來再做決定。”

東方林說罷便向身後的隊伍看去，然而怪異的是過了這麽久的時間後面那些微弱的火光卻連一步也沒踏出去，看來那些人並未縮短和他倆之間的距離，似乎是在原地一直沒動。

張南踮著腳尖看了看，說道：“咱們還是算了等吧，萬一這聲音是其他隊伍遇到什麽危險發出的信號呢？”

雖然東方林顧慮重重，但此時在他的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念頭，想要催使著他的雙腿向前一探究竟。

二人將佩劍緊緊握在手中，相約一旦有什麽詭秘的情況就迅速做出應變，若是發現對方忽然變得舉止怪異，就立刻抽出劍來在對方身上不打緊的地方輕輕刺上一劍，因為劇烈的疼痛一定能使人清醒回到現實。

不斷飄來的琴聲越來越近，東方林與張南發現他們周圍的環境也在慢慢發生著變化，剛才走過的地方還時有一陣陰風吹過，頗為寒冷，而他們四周現在卻越來越暖，不禁讓人心生安逸。

終於二人繞過了最後一塊巨石，在他們前方有一座由許多青石堆積而成的建築，好似石屋一般。

就在這時，從屋內傳出的琵琶音調漸漸停了，一聲悠長的“吱”聲在四周回蕩開來，石屋的門被人從內推開。東方林的雙眸眨也不眨地註視著前方，雙手則在不停顫抖，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

因為從石屋中推門而出的那人令他再熟悉不過，她竟是早已在楓林中死去的小斯！

東方林已完全怔在了那裏，只是還未等他回過神來，“小斯”便已一種和他截然相反的歡快語調開口說道：“東方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大，大家？”

“對呀，姜期師父，游大哥，衛兄弟，戚小哥，當然了還有南宮姐姐，她彈的琴真是好聽，連小斯我都自愧不如。”

聽到了已逝去的姜期，衛誠的名字，這讓東方林身體一顫感到無比的不可思議。同時，還存留在他腦中的那一絲理智在不斷告訴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幻境而已，只是不知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就陷了進來。

東方林想要尋求張南幫助，他驟然轉身卻發現一直緊跟著自己的張南早已不見了蹤影，“小斯”見狀隨即上前說道：“張大哥曾跟著姜師父讀過書，他剛才先去看望他老人家了，一會兒小斯也領你過去。呵呵，你快進屋吧，她可是等你很久了，我要去找游大哥他們了~”

“劉斯”說完發出了一陣“咯咯”的笑聲，緊接著便消失在了一片石群之中。

“張南，難道他也陷入幻境了嗎？不敢相信這，這一切竟是這般真實。”東方林一邊想著一邊身體不由自主地向石屋走去，屋內閃爍著的亮光仿佛有一種魔力能將人牢牢勾住，無法離去。

“哢”的一聲，石屋的門被東方林緩緩推開，屋內的一切是對他來說竟絲毫不覺陌生，因為在千百次的夢境之中他曾反覆看到過眼前的一切，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一片虛無的縹緲，不再是一場醒來後的失落，而是一片觸手可及的真實。

令東方林魂牽夢縈的南宮衿正坐在石屋中間，她見東方緩步走入屋來立刻起身說道：“林，你回來了，這次去殲滅魔殿好像又讓你變瘦了，不過好在一切順利，別想那麽多了，先坐下喝口茶吧。”

“一，一切順利？難道歸魂殿已經覆滅了嗎？”

“呵呵，你發什麽傻呀，上個月你帶著眾人鏟除了魔殿，如今已在江湖上一舉成名，怎麽自己卻忘了？”

“······不對，小衿你剛才叫我什麽？”

“你今天怎麽了，我當然是叫你‘林’啊。”

“······嗯，沒，沒事。”

小衿在說話間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她動人的雙眸裏仿佛裝著浩瀚的星辰，小衿擡起雙手托著了東方林的臉頰，道：“林，我知道你前幾日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不過你放心這一切都結束了，從此以後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我們就在這裏無憂無慮地生活一輩子，再沒有人能打擾到我們了。”

多年來曾在這少年夢中反覆出現的倩影如今竟如此真實地托起了他的臉頰，還主動叫自己留下，從此兩人就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東方林的心怦怦直跳，他明明知道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境而已，然而在那一刻他還是猶豫了。

究竟是活在並不美好但卻真實的現實之中，還是沈睡於雖是幻境但那裏卻有著心中所念著的一切呢，世間曾有無數聰慧的頭腦都在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面前敗下陣來。

東方林深情地看著小衿，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呼吸的氣息。

“······”

“······”

“小衿，我···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麽，難道你不願意留下？你不是想和我永永遠遠地在一起嗎？這些不止是我所想，它也是你心底最深處的願望啊！”

面對小衿的疑問，東方林漸漸低下了頭，他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女孩也放下了雙手，在她那動人的明眸中緩緩流下了淚水。

小衿梨花帶雨地說道：“我知道，在你心裏其實對這個江湖並不喜歡，你想躲得它遠遠的。現在咱們已經到了一片與世無爭的地方，從此以後你我男耕女織，生生世世相依在此，這樣，不好嗎？”

東方林邊說邊擡起了頭，這時小衿才發現她對面的這位少年早已是淚眼汪汪，只是眼淚一直努力地含在框中，還未傾下。

“呵，這樣··當然好啊，小衿你知道嗎，這樣的場景我曾多少次在夢中念到，又多少次含著淚醒來，雖然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最愛的人，我甚至能感覺到有可能我們永遠都不會在一起，但我始終清楚一點，那就是在這片天地之間沒有人比我更加愛你。我當然想和你生生世世依偎在一起，為了它甚至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但是，但是，在石屋的外面還有無數人在等著我，還有我必須去做的事，在你的心裏東方林會是這麽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外面還有另一個‘小衿’，你們雖然長的一樣，但你並不是她，你沒有她身上那股獨有的風情，我真正愛著的也只有她。”

在說完話的最後一刻，東方林閉著眼睛與若即若離的“小衿”深深相擁在了一起，而“小衿”也並未再做出什麽出乎意料的舉動，她似乎是被東方林成功說服了一般，一聲不吭地緊緊抱住了他。

漸漸的，一片溫暖的光芒在東方林身邊泛起，雖然他還閉著雙眼但卻已能感受到那片光芒是如此的親切，如此的溫暖。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小衿”已在他的懷裏化成了一片晶光。

雖然身邊的石屋早已消失，但東方林仍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拔。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回過味來，“第二次”走出了這片幻境。

“對了，張南呢？！”

此時東方林才恍然想到，在看到“小斯”的那一刻，一直緊跟著他的張南便消失不見了。他繞著石屋的位置四下找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張南的半點蹤影。

“難道他已經走出幻境到別處了嗎？”確定了張南不在此處他便想快些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在東方林離去之時他仍深深地向石屋處望了一眼。

不知又走了多久，東方林忽然看到前方有一襲亮光，這並不是洞內那虛無縹緲的光亮而是真正屬於大自然的明朗光芒。

東方林大喜過望他三步並作兩步走，急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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